冷战中，美国两党都认为军备控制是维护美国国家安全的重要手段。冷战结束后，一部分人认为，军备控制有助于锁定美国的军事优势日媒:拜登打算宣布不首先使用核武，这些人大多是**党人；另一部分人认为，军备控制自缚手脚，除掉束缚，美国会赢得军备竞赛，这些人大多是共和党人。这两部分人互相很难说服对方，因此，军备控制就成为了美国两党的意识形态标签。就像甜党和咸党一样，甜党看见甜豆腐脑胃口大开，看见咸豆腐脑顿觉恶心；咸党正好相反。这种意识形态之争未必具有明显的个人私利的背景，就是发至内心的价值观在起作用。
特朗普把这种意识形态之争发挥到极致。特朗普**在退出军备控制（含裁军、不扩散）条约的时候，根本就是不假思索、懒得铺垫。就像甜党看见咸豆腐脑，泼掉它还需要额外的理由吗？美国退出《中导条约》的种种“深谋远虑”都是我们“研究”出来的，或者是美国的后来者发现的，特朗普并未想过。
在军控这个问题上，拜登团队与特朗普团队的意识形态正好是反过来的。从**党的传统、拜登的竞选纲领、拜登团队成员的文章和经历，我们能够推测拜登执政之后的军控政策走向。本文主要分析美国核武器“唯一目的”这个议题，后续还将分析New START、《中导条约》等问题。
拜登在其竞选网站中提到，一旦当选，会推动美国**宣布美国***的唯一目的是慑止和报复核进攻，为此，还会与美**方以及盟国协商。
如果一个国家***的唯一目的是慑止和报复核进攻，那么，首先使用***就超出了这个目的。因此，
***的“唯一目的”这种说法与我国“不首先使用***”的说法非常接近
。说到不首先使用***，中国读者就非常熟悉了。
有一些中国安全专家和爱好者希望中国放弃不首先使用的承诺，其出发点毫无二致，就是需求：如果我们在常规冲突中打了败仗吃了亏，难道不需要用***去扳回来吗？对手担心我们会用***，它就不敢对我们使用常规武器了。这就是用***慑止常规进攻的思路。这个问题有另外一面：可行性如何？具体来说就是，我们声称在常规冲突中使用***，敌人就会退让吗？在常规冲突中，如果我们真打了败仗，我们敢用***吗？
按照***的“纸老虎”理论，在常规冲突中，***是纸老虎。你威胁使用***，其实未必敢用；对手如果退让，就被纸老虎吓唬住了，你就得利了；对手如果不退让，你的核威胁就破产了。美国学者Nina Tannenwald独立发明了同样的理论，并将其称为“核禁忌”（nuclear taboo）理论。Tannenwald发现，二战结束以后，拥核国家（包括美国）在没有面临核报复、首先使用***能够得利的情况下也不敢使用***。
根据“纸老虎”/“核禁忌”理论，除非是灭国这样的重大打击，威胁在常规冲突中使用***是不可信的，这种以***慑止常规进攻的思路难以奏效。要求中国放弃不首先使用政策的呼吁几乎都没有详细考察可行性。好比有人需要一套房子住，让大款给他发一套，这只是需求分析。大款会不会肯给他发一套房子，这是可行性分析。
美国很多人反对“唯一目的”，理由很多。其中一个理由是，美国常规力量再强大，也有失手的时候。如果常规力量失手了，也不用***去扳回来吗？Tannenwald的研究发现，壮如美国，如果常规力量失手了，***也不好用。一些美国人就动脑筋了：***不好用，是因为***杀伤力太大了。我把***杀伤力搞得小小的，不就好用了吗？***不好用，创造条件也要用！特朗普**就是这么做的。这么做会降低***的使用门槛，削弱核禁忌。问题是，把***威力造得小小的又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？以后满世界小威力***，互相瞅对方不爽就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扔出去。难道这种局面下美国就觉得安全了吗？美国很多像Tannenwald这样的专家觉得削弱核禁忌对美国不利，不会赞成为首先使用***创造条件。
美国反对“唯一目的”的人还有个理由，这个理由叫做“稳定不稳定悖论（stability-instability paradox）”。稳定不稳定悖论理论的含义如下：
国家甲没有***，国家乙有***但是不承诺不首先使用***。因此，乙可以随意威胁对甲使用***，甲只能对乙认怂。甲由于担心来自乙的核打击，因此，不敢对国家乙的盟国国家丙发动常规攻击。这个时候没有战略稳定（乙可以对甲发动核打击），但是有常规稳定（甲不能对丙发动常规打击）。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：或者是甲获得了自己的核反击能力，或者是乙承诺了不首先使用，总而言之，甲和乙之间实现了战略稳定，乙无法随意威胁对甲使用***了。按照稳定不稳定悖论，甲由于不担心乙的核打击，就会放心地用常规武器攻击丙，因此日媒:拜登打算宣布不首先使用核武，战略稳定导致了常规不稳定。稳定不稳定悖论是个从逻辑到实证都是错误的理论。
把中国、美国、日本代入上述甲、乙、丙，得到如下的说法：如果美国承认中国的核报复能力，或者是承诺***的唯一目的，中国就不担心美国的核打击威胁，因此，中国会放心大胆在常规军事领域欺负日本。美国相当一批人，包括一些**党人、甚至是可能进入拜登**的人使用这种说法。日本**和一些日本专家心领神会，就会向美国**诉委屈，说中国如何欺负日本。
这一幕在四年前发生过。当时的奥巴马**有意宣布美国***的唯一目的是慑止和报复核进攻。美国国内一些势力与日本**密切配合，阻止了奥巴马在这一问题上的动向。不过，可以预计，拜登及其助手还会考虑推动宣布美国***的唯一目的，美国国内一些势力与日本**还会全力阻击。最后结果如何，取决于各方的博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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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首发于作者的微信公共号“有李说理科技视野”。李彬系清华大学国际关系系教授。“澎湃”经授权编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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